跨性別老師｜港大畢業曾寄30封求職信被拒 首位港產跨性別老師：用真誠感染學生
發布時間： 2024/03/17 16:30
最後更新： 2024/03/18 16:12
「我可能是香港第一位跨性別老師。」Briar Armani Eagen以純正廣東話娓娓道出其為師之路，她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，化上濃妝、留有長髮，舉手投足充滿女人味的Briar走入班房，受到小朋友熱烈歡迎。Briar堅持做自己，用愛與真誠去教導。是男是女重要嗎？小朋友已給了答案。
Good morning Miss Briar！
小朋友的反應往往最直接，見到老師以一個女性形象現身，便自然懂得叫Miss。「他們從沒有品評過我是男是女，我第一天入這個班房，我是叫Brian還未改名，他們第一句已經叫我Miss Brian，真是非常有趣。」Briar笑說。
從戲劇班教孩子了解自己
每逢周日早上，Briar會來到元朗教授少數族裔兒童戲劇班，以8至12歲的尼泊爾小朋友為主，她會透過不同遊戲去培養學生的表達能力及演戲技巧，更重要是協助他們了解自己特性活出真我，並學懂如何與他人相處，將來在社會上做一個有用的人。
他們要知道自己喜歡甚麼、不喜歡甚麼；覺得甚麼是有用；甚麼是對身邊的人好、甚麼是對自己好等。
Briar任教這個戲劇班約4年，她指少數族裔的學生和家長對性別觀念相對開放，有時她聯同學生家長出外野餐或聚會，家長們都會帶來很多食物，甚至送她一些特別的節日禮物，讓她感到被接納和備受尊重。
升中屢被欺凌埋藏性取向
香港表面是開放社會，但華人心態始終較保守。「我都曾經很害怕，我從未見過有跨性別的老師，在香港你怎會見過？」從小時候開始她已知道自己有所不同，惟成長路上總被同儕視為異類，對她百般欺凌。全靠發掘出戲劇天份及老師幫忙，讓她有所啟發。
「我小時候已很喜歡扮靚，愛穿媽媽的高跟鞋，玩爛她的化妝品。由於我腳板較肥，10歲時已能穿上她的鞋子。我媽媽並不介意，也從沒有打壓我，最多擔心鞋子被我穿爛而已。」Briar在校園被欺負，也是媽媽為她出頭，然而這只會讓同學加劇對她的欺凌。
Briar在香港出生，一直在元朗讀書成長，是4分1泰國混血兒，爸爸是香港人，媽媽是中泰混血，下有一弟一妹，一家人主要以英語溝通。加上兒時的Briar是一個肥仔，故小學轉校時已感到難融入同學的圈子。未夠10歲，Briar已開始渴望和男生在一起，但當時她仍未知道，這種想法在社會上難以被接納。
升上中學後，她見到同學們開始談戀愛，加上看過一些BL（Boy's Love）和其他不同劇集，才意識到原來男生之間不能談戀愛，否則會被人議論紛紛。「所以我便一直隱藏我的性取向，不讓人知道我喜歡穿女裝。」
然而，初中時發生了一些事情，她一位難得的好友竟告訴全班她喜歡男生。從那時起，她便遭受更激烈的校園欺凌，「他們會把我的東西全都扔出來，或者在走廊上撞我肩膀，甚至跟我入廁所，在廁所裏向我灑水等。」
受戲劇老師啟蒙思考人生
全靠學校的戲劇活動，成為Briar紓發情緒的出口。她11歲開始接觸演戲，當時有位教戲劇和說話的老師加入其中學，由於她英文較好，所以老師常叫她協助戲劇表演。其後她更從中結交到一些好朋友，會相約她一起吃飯，像大姐姐般保護她，有時候更會替她出頭，讓她能夠繼續向前走。她亦感謝學校老師就像父母一樣陪伴她，並教識她很多人生道理。
「從那時起，我發現戲劇非常有趣，因為在戲劇世界中並不存在對與錯。老師常鼓勵我們思考甚麼是對、甚麼是錯，是不是真的有絕對？其實凡事都有可能。」這種觀念從此植根於Briar的心坎中，在戲劇世界中，她能綵排社會上各種可能會發生的事情，並學習如何做一個好人。當真正需要面對不同的人和事時，她能更自信面對。
如果沒有戲劇，我可能會像其他跨性別人士一樣，陷入一個較難處理的狀態之中。即使我被欺凌，我也會同情他們，其實這些經歷對我日後發展很有幫助，更明白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學生。
升港大讀教育陷性別掙扎
中學畢業後，Briar立志為人師表去幫助學生，並嘗試面對自己想做女生的慾望，她開始留長髮，打扮較中性。不過，身為第一屆DSE考生的她，雖大部分科目都取得4至5級，惟中文只有2級，重考都一樣，都是敗於作文部分。原本獲香港中文大學英文系有條件取錄的她，最終未能升讀，要轉往HKU Space讀英文系，憑著努力獲取好成績，2年後終升讀香港大學英文教育雙學位課程，向老師夢進發。
入學時，Briar也經過重大掙扎，因他從未見過香港有跨性別老師，便把心一橫叫媽媽幫她剪頭髮。「我心想算了，畢業後我都要做男人，不然會找不到工作。」可是她愈讀愈感到忐忑。
真的不行，教育課程就是鼓勵我們要做一個真誠的老師，不要讓學生覺得老師是個虛假的人，才能感染學生應該怎樣做人。尤其我開始教戲劇，更加要好真實去教，所以一直都好掙扎。
有次她任教一班知名的國際學校學生戲劇課，有家長要求她必須完全排除女性形象，以男性身份執教。當時她照做，雖然學生很開心，但她卻非常痛苦，「我真的無法接受自己這樣子做教學。」
赴泰進修首嘗全女裝校服
直到大學三年級，Briar赴泰國進修泰文，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。「我去到要選擇穿甚麼校服，我在那裡試了人生第一次穿全女裝出街，那一刻其實我很怕自己會不合適，但穿上身後覺得可以，因為我懂得化妝又留長髮，行為舉止也因為我學跳舞而比較女性化。」
Briar在泰國的日子，獲得泰文老師鼓勵她做真實的自己，之後也遇到其他老師支持她。她沒有變性，但從此改以較女性化的身份存在社會中，「在泰國讓我明白到性別身份是個人選擇，而非被社會規範。性別是中性的，不一定要區分男女，想清楚後我感覺好自由。其實我是男是女，我有甚麼特徵也不關別人事，只關我事。」
終獲兆基聘用成英文老師
讀到五年級最後一年，Briar開始向各大學校寄求職信，發過超過30封但只有數間學校曾邀她面試，但最後都落空，「其實我面試時沒有刻意展現女性化形象，我知道挑戰底線並非好方法，所以我以中性形象去面試。」但看著成績較差的同學也能獲聘，她便意識到並非出於能力問題。感到沮喪的她於是大膽買下單程機票去泰國發展，就在上機一刻，她終於收到一個重要電話。
對方說：你可不可以回來第三次面試？那就是兆基創意書院。最後我去了泰國3星期便回來，在兆基擔任英文老師。我可能是香港第一個跨性別老師。
兆基創意書院是一所比較開放的學校，單是在第一日的教師會議，她介紹自己時問到去女廁的問題，並提出可以用殘廁，有老師便明言：「我覺得Brian老師不需要入殘廁，入女廁有甚麼問題？」其他老師也深表認同，讓她很高興被接納。
家長學生接納讚老師有型
Briar堅持做最真實的自己，每次上課我都會自我介紹，學生們亦很開放、很受教，回家會向爸媽分享有關這位獨特老師的事情，讓Briar在家長日時，完全沒有受到歧視，「家長們來見我的時候，他們不會感到驚訝。」她每次見家長都有化妝，但眼妝會淡一點，衣著則是偏西裝款配裙子。
很多家長覺得我很有型，或者很原始、很真實，我是一個很真實的人，家長都很高興我可以與學生和諧相處，讓他們了解社會的多元性，也很放心將孩子交給我教導。
Miss Briar在兆基創意書院任教3年後，基於各種原因，有感一些工作偏離了她作為老師的理念。加上她平日全職上班，周末還要追求自己興趣、任教戲劇課程等，幾乎沒有時間休息。因此她轉為自由身老師去教導不同學生，包括英文補習、戲劇班、肚皮舞、聲音訓練等，年齡由小學生至成人，甚至協助其他跨性別人士尋找自己身份都有。
原來我頗容易明白不同學生的感受和背景，去幫助他們了解自己多一點。當我有這個感召的時候，我應該多運用去幫助、和服務更多學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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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者：林綺玲
